“发扬抗美援朝战争树立的爱国主义、英雄主义、乐观主义、国际主义和忠诚精神,为实现中国梦而努力奋斗”,这幅行书作品字形正倚交错,线条变化跌宕有致。87岁的老人抬起略微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作品,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这位耄耋老人便是原河南医科大学党委副书记杨瑾。他参军30余年,一生都在追随中国共产党,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洒遍了保家卫国的战场。
1948年,国内战火未停。杨瑾的家乡——山西省太原市小井峪在军阀的控制下也并不太平,因此,杨瑾和哥哥踏上了赴北平求学的道路。入京之后,杨瑾参加了共产党地下组织领导的“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平津战役中,杨瑾为支持北平和平解放,参与了学生会集体组织的示威游行。
向大西北进军
北平和平解放后,西北军政大学、华南行政大学、华北军政大学等学校在北平招生,杨瑾选择了西北军政大学,将目光投向了祖国的大西北。上学途中经过山西,恰逢解放军正在招兵解放太原,他毅然决定弃文从武,投身军旅。“当时也没有更高的觉悟,就是要跟党走,说白了就是为了解放受苦、受难、受压迫的劳苦大众。”这一次,他冲在了解放家乡的第一线,担起了运送伤员的责任。
经历了解放太原一战,杨瑾从普通士兵成长为副班长,开始向大西北进军。“西北高原风嘶马喊,工农的黄河发源在青海巴颜喀拉山,九曲淘呀淘连环,那儿穷苦人民受灾难……”已经过去了70余年,行军路上的歌杨瑾现在还能清晰地唱出来,依然保留着当年进军的热血和勇气。每天60公里,一把木头枪,4颗手榴弹,在西北大漠上陪伴他们的,只有这首词、调都直白简朴的民歌。行军途中虽然艰苦,但每个人都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同志们挺起胸膛勇往直前,为解放大西北,咱冲啊!杀!杀!”
行军路上同志们风尘仆仆,不仅要跋山,也需要涉水。湍急的黄河上,没有桥,没有船。搭桥是行不通的,想要过河,战士们只好自己动手造船。他们将剥下的牛皮、羊皮缝在一起,装上木头,制成筏子强渡黄河。到达陕西渡过外河时,战士们的头顶忽地出现了敌人的战机。炮弹的轰炸,机枪的扫射,每个人都在零距离地感受生死。然而谈起这些,杨瑾的语气中更多的是平静。正如他所言:“当兵一定要过生死关,我们没有怕死不敢冲锋的,死也死得光荣。”
这一战,解放军解放了西安。但部队并未止步于此,向西北进军的道路还有很长。
甘肃,兰州,古关战役,杨瑾又一次和敌人正面交锋。面对敌人的骑兵,战士们被激起了斗志,燃起了热血。“不知道哪来的劲,要打仗大家伙高兴得不得了,看别人打就喊‘打得好!’要求自己上阵。”步兵对骑兵,勇气就是同志们最锐利的武器。枪声、嘶鸣声、厮杀声,战士们在炮火中穿梭,尘土和鲜血混在一起,大地被染成了红色,敌人一个团的骑兵被消灭于此。站在山头上还未来得及庆祝胜利,杨瑾就看到了正往山上逃窜的逃兵。汇报给班长后,他们冲了出去,再回来时,五六个逃兵已成俘虏。
在青海和西藏之间留下足迹
甘肃解放以后部队继续向西北前进,这一次的目的地是青海。烈日将火焰般的热浪喷吐到大漠上,40多度的高温给前进中的军队增添了难以想象的阻力。“我反正小嘛,有精力。”除了一个17岁的“小娃娃”,杨瑾是部队最年轻的兵,他的咬牙坚持也鼓舞了同伴。他们顺利到达西宁后,接到解放西藏的任务。这次战士们不再是上战场打仗杀敌,而是从日月山开始修通往西藏的公路。
公路整整修了一年,荒原满布乱石,一望无际,除了望不穿的山石和叫不破的寂静,再无其他。
“特别是阿拉山,海拔4500米,那么高,空气稀薄,呼吸都困难。”就是在这里,在太原长大的杨瑾起了高原反应,高烧五天五夜。荒无人迹的山上没有医院、诊所,只能通过物理降温。一位老同志拿被子将杨瑾裹起来,“热得都没有办法,还得继续缩着,只能这样治病。”所幸他退了烧,渡过了这道难关。还有一些人没有挺过来,便永远地长眠在阿拉山上。
一路修公路修到西藏,战士们却没有停留。部队组织大家回到青海学文化,上过初中的杨瑾成了营里的文化教员,负责教同志们学拼音。忆及当时,杨瑾拿起笔在本上一笔一划地写出“ㄅ(b),ㄆ(p),ㄇ(m), ㄈ(f)……”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教,他给部队的同志带去了知识。
在青海,杨瑾收到了一封同学寄来的信,信上劝他“开小差”。看完信后杨瑾非常气愤:“参加解放军了多光荣啊!我怎么能跑呢?”1950年,杨瑾凭借着对党的忠诚和革命的坚决,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杨瑾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申请书上简短的一句话激励着他在此后的日子里一直严格要求自己。“我不知道别的什么,就是要听党的话,要忠心耿耿,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杨瑾教文化教得突出,作战勇敢又懂得宣传动员,在这里收获了军旅生涯中的第一个三等功。这一年是1952年,杨瑾20岁。
唇亡齿寒援朝就是卫国
1952年,朝鲜战争已持续了两年,前线需要更多的支持,部队接到了动员战士们抗美援朝的通知。“打得残酷大家都知道,有冻死的,有饿死的,有打死的,这都知道,但是你得保家卫国啊!”没有犹豫,没有逃避,大家都积极报名,渴望冲在最前线,为这场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唇亡齿寒呐,朝鲜没了你国家还能保住?”
青海到朝鲜,直线距离2662公里,战士们怀着保家卫国的决心走出了国门,他们接受的第一个任务是在西海岸反登陆。数月坚守在海岸边,使美军被迫取消了在西海岸的登陆作战,将重心转向了由南向北的进攻。部队开始了第二个任务——大反击。
“军队摆开就有100多公里长”,敌我各三个师,拉开了6天7夜的正面对峙。进攻时战士们遇到了敌人防御的铁丝网,没有装备,无法拆卸。为了打通战士们冲锋的道路,二班的同志直接扑上去,以血肉之躯破了铁丝网,铺出了一条路,我方军队才能抢先占据山头这一优势作战位置。这一战,杨瑾所在的一军共歼灭敌人5000余人。
当时为反登陆所挖的坑道尚未被填平,19团就在坑道中召开作战会议。会议刚结束,大多数同志还未来得及出来,从天而降的炮弹便在坑道上方爆炸了。
团长、政委、志愿军司令部的几个干部及团里的战士一共21人,生命在此停滞,鲜血逐渐凝固,他们关于世界的记忆永远定格在了三八线上。虽已在战场上看过无数生死,但当得知这一噩耗时,杨瑾仍然悲痛万分,为他们报仇的念头再也没能从杨瑾的心中抹去。“这件事激起了大家对敌人的仇恨,一定要为牺牲的战士报仇。”
战场上,武器装备是胜利的保障。为提升军队战斗力,作为装甲兵的一军需要返京学习。在训练团中,他们从开摩托学起,然后学开汽车,最后才开始学开坦克。操纵重钢沉铁的坦克首先要有50公斤的拉力,这对年轻的杨瑾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当时觉得一定要为烈士报仇”,对敌人的仇恨转化为学习的动力,杨瑾在一次次的训练后逐渐克服了这一难关。
驾驶坦克需要学习如何绕过路障,模拟战场上可能遇到的障碍,稍不留神便会“爬墙”——被路障绊住,上不去也下不来。这是一门技术活儿,方向盘转动多少度,操纵杆拉多少,驾驶员必须对每一个动作做出精准预判。细微的观察和认真的琢磨使得杨瑾在驾驶训练中一次也没有“爬墙”,考核时被评为优秀。
学会驾驶远远不够,作战时还需要驾驶员投炮、打机枪。“每一次瞄准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想一遍‘为烈士报仇,向英雄学习,打倒美帝国主义’”,在这三句话的鼓舞下,杨瑾弹无虚发,枪炮两项考核中同样获得优秀。
经历了无数次进攻演习,部队实现了装备精进和作战能力的提升,前线也传来了捷报。1954年,杨瑾跟随部队二次入朝,守护着战后的朝鲜和背后的祖国。在他心里,缺席停战前的最后一仗是“最吃亏的”,只有做好组织交代的新任务才能弥补心中的遗憾。在之后的4年,杨瑾负责战士的思想教育工作,成为了宣传部的一名干事。“军队为什么能有战斗力,思想是根本。”
回国之后,杨瑾一直在部队从事宣传工作,直到1977年转业。在部队工作时他曾荣立解放大西北奖章、解放西藏奖章、抗美援朝奖章;荣获三等功两次、荣获通令嘉奖一次。
离开部队,杨瑾依然关心着国家大事,在岗位上发挥着自己的余热。他先后担任了河南大学宣传部副部长、河南农业大学党委副书记、原河南医科大学党委书记等职务,最后在河南省政治协商委员会中光荣退休。在高校工作时,他荣获河南省委授予“优秀思想工作者称号”、河南省委颁发的“中国共产党员五十年纪念章”。
2020年9月10日,他的书法作品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全国诗词书画摄影展”中荣获金奖,他被授予“中朝友好艺术大使”的荣誉称号。
如今,站在历史的关头回望当年战火纷飞的岁月,杨瑾对中国已自立于世界倍感自豪。“咱们解放军在党的领导下必将战无不胜,将来祖国如果需要叫我去,我还去!”(学生记者 王晓远)
老战士、郑州大学医学院离休职工、原河南医科大学党委副书记杨瑾